她和电影的“聚会” ︳专访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制片人沈暘
她担任监制的《白日焰火》,在当年柏林电影节斩获最佳影片和最佳男演员双料大奖。
此后,陆续推出了《少女哪吒》《东北偏北》《路边野餐》《冥王星时刻》等风格迥然不同的中国独立电影。
这其中,有毕赣这样的新贵、章明这样的老牌影人、也有刁亦男这样具有类型化风格和编剧功底的导演。 采访沈暘,恰逢她担任山一国际女性电影展创投单元评委。她对每一位创作者的故事都是肯定的,但总能提出许多实在的建议,“你立项的问题是怎么考虑的?”“线上预算可以再压缩一些”“镜头量有可能导致超支”“怎样用电影语言去组织故事的逻辑”“美学风格要想清楚”……
从她温柔平静的语气中,我们能听到一种制片人特有的理性。 加上那些她在电影创投上给出的一针见血的评语,以及她制作过的电影名单,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内心有坚持、务实理性、眼里有光的制片人形象。
与刁亦男的合作:要保护他的创作
今年5月,刁亦男的新作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在戛纳电影节首映,第一波媒体评论释放出来,刁亦男用一种全新的“视觉风格”刷新了西方媒体对他以往的认知。
英国《卫报》的开头很吸引人:
刁亦男在戛纳首映他的新作,一部像他前作那样充满才华、暴力、犹如烟花般绚丽夺目的作品,却又那么冷静晦涩,让笔者觉得,和2014年的热门佳作又非常不同。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和刁亦男的前作相似,都以黑色电影、蛇蝎女人开展故事。胡歌饰演的周泽农杀了警察后亡命天涯,躲避着追捕他的警察和同伙。
美国《综艺报》则这样开篇:
在每一部黑色电影中,都会有个“彻底搞砸的时刻”,但是这个“时刻”,和黑色电影的许多固定情节,经过在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这部黑色的、令人眼花缭乱的电影中的巧妙铺陈,都会令人眼前一新。
“如果说《白日焰火》是一个成功的编剧的导演作品,那么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是一个成功的导演的导演作品。”沈暘这样评价。
“刁亦男导演是值得长期合作的伙伴,从项目的立项到最后的收尾,我们都是全程投入的。”她认为,和刁亦男合作,最重要的就是保护他的创作。
“我和制片团队觉得像这样的导演,应尽自己所有的能量去支持,让他在做电影时不留遗憾。所以,首先在预算上,我们尽最大能量把它合理化地做到最大。你要预知这样一个导演,他会有哪些不确定性,把所有问题提前设想到,才不会在后面的阶段因资金不足而影响项目有节奏的推进和完成。”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中胡歌饰演在逃犯周泽农
“第一部《制服》几十个人的团队,《夜车》的人也不多,《白日焰火》也就一百三十多人,到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,规模一下子爆发了。我们的美术指导刘强后来做了《归来》的美术指导,摄影指导董劲松这期间在国际上拿了很多奖,他刚刚获得了电影行业里摄影的最高荣誉Silver Camera 300的银奖。包括这次启用王家卫的灯光指导黄志明老师,他是工业制作上特别有经验的一位前辈。”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的国际销售
我最后靠着上海政府的资助,欠了(王)学兵、摄影团队、主创的钱,才把电影拍完。对这样一个特别个人的表达,投资非常小,我选择与爱奇艺合作。在国外,视频网站的介入反而给了导演完成艺术梦想的非常好的空间和渠道,比如Netflix和阿方索合作的《罗马》、跟科恩兄弟合作的《巴斯特·斯克鲁格斯的歌谣》,因为受众更直接,它的投资是以网络平台观众为基础的投资行为。所以对《冥王星时刻》,其实特别匹配网络平台加政府的投资。
我们问她选择合作导演有没有什么标准?
“我一般会基于三方面对一个创作者、一个合作者进行全面的评估。首先,创作的态度,也就是‘人’很重要,因为我们是要一起打仗的,一起去经历各种煎熬。
越是好的作品越是凤凰涅槃的过程,在这个过程中,创作者和制片团队彼此的信任、共同的目标特别重要。我们把拍好电影、拍高品质电影当作一种信仰,基于这个信仰,哪怕再艰难,创作者把创作作为唯一的爆发口特别重要。因为只有创作本身,能够帮助大家抵抗日常的平庸,或者各种欲望的干扰。
另外一块就是创作的能力,体现在创作者美学的修养、美学的突破性和突破的主动性。
第三点则是创作的底色,就是基于共同的价值观,这也特别重要,比如一部电影的社会意义和历史坐标,也是创作的很重要的支撑和组成部分。”
未来中国独立电影的一点思考
贾樟柯和娄烨导演曾经是中国独立电影的两个标杆,也是国际上最为认可的中国独立导演的代表人物。近几年随着刁亦男、毕赣等相继出现在国际舞台上,中国独立电影在世界范围内的认知也在发生着改变,他们对于我们国家的电影(的选择)这些年已经有很大的变化。
“比如《地球最后的夜晚》是去意识形态化的,《白日焰火》是类型片在先,还有《冥王星时刻》的自由表达,这都说明国际电影节对中国电影的审美在发生变化。
国际电影节发生的这种变化,跟全球的经济社会变化、新媒体时代、碎片化阅读都有关系,每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阅读的特点。
我们这个时代阅读的特点有可能追求更有效可看,我们也看到了,无论是三大国际电影节本身选择的方向性、还是创作本身,都在发生这种变化,包括独立制作导演也会越来越向可看性、甚至商业性转变。”
但是国际电影节(组委会的组成)是这个国家的精英,有一种精英化的趋势,尽管每个电影节都有不同的定位,关注现实、和美学创新这两点几乎是缺一不可的。基于这两点,不同的电影节还会有不同的倾向性。”
随着国际电影节对中国电影的选择在变化,中国独立电影人的融资方式也在发生着改变。
“包括娄烨和贾樟柯两位导演的融资方式也发生了很多变化,他们越来越注重国内市场。我从今年在上海国际电影节做创投评委的时候,就已经发现了这样一个现象,这两年投资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,(电影行业)如果是一个橄榄的话,曾经中间段——五、六千万投资规模的影片迅速缩水。
大制作、大导演这样的电影量级仍然保持着,中间快速缩水,反而是另一端在扩大,今年我在上海电影节的创投看到清一色都是独立制作的小电影、新导演的项目,特别多。
现在国内有越来越多的创投,每个创投都说自己收到了几百个项目,这次山一国际女性电影展的创投收到了三百七十多个项目,这说明独立制作真的越来越活跃,这些独立制作本身并不需要更大的资金的支持,有些导演甚至靠自己做广告的积累,就能完成他拍一部艺术电影的梦想。所以,这样的项目,资金的组成也更丰富、更多元。”
理想不死,青春不灭
沈暘的微博认证上至今仍然写着:上海电影节siff亚洲新人奖、中国电影项目创投、合拍片洽谈、电影论坛发起人。作为发起人的她在这段经历中收获颇多。
“上海国际电影节是一个特别好的锤炼我们职业化的平台,在我的团队中,有好几位都是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我曾经的同事。我的小伙伴并不多,也就四、五个人,他们特别职业化、心理承受能力都很强,基本上女性为主。以前我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时候常说,我们是在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那么现在做了制片人,同样的,我说,我们这些人属于要去解决麻烦、解决矛盾、甚至没有问题创造问题也要上的人。”
而她的微博头像是《雌雄大盗》的海报,《雌雄大盗》开启了美国电影史上的“新好莱坞时代”,是个彻头彻尾的叛逆者。在沈暘身上我们看到,有时候,打破并不需要拳头,需要一直很理性、却一直有理想。
借用她在我们采访中那句话,就是:只有创作本身,能够帮助大家抵抗日常的平庸,或者各种欲望的干扰。
沈暘接下来还要继续为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忙碌一段时间了,她最近的一篇微博还是2015年更新的,最后一段这样写道:
让江老板“死去活来”的《捉妖记》马上要上院线发行了……之前北京首映那天,我的朋友圈一片叫好,其中,优土大龙的留言印象最深:理想的路总是寂冷,即使围观的眼光如此炽热。理想不死,青春不灭!
《南方车站的聚会》预告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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